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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痛死我了……輝夜那傢伙,出手越來越不知輕重——」

頭土臉,滿身瘡痍。凡是和蓬萊山輝夜這個名字沾上邊的絕非是什麼好事,這點她早就以身試法無數次了,所以說,她絕不是莫名其妙想殺一個明明殺不死的人。妹紅掙扎著坐起身,隨手拍掉衣衫上的塵土,打算氣力再恢復一些就起身往竹林前頭去。

然而,在那之前,她想找的人類(此時不如說是半獸)已經踩著跌跌撞撞的步伐朝她走來,一語不發地緊捱著自己坐下,曲起膝,將臉埋了進去。幽微的月光下,頭上那對尖銳的犄角顯得異常醒目。

歷史和知識的半白澤,和自己一樣,傷痕累累;又和自己不一樣,慧音的傷口不會放著不管就逕自以誇張的速度痊癒。「明明說了不會讓她們碰妳一根手指,明明、已經是真正的滿月的夜晚了……」

正朝慧音探去的手頓了頓——好像聽到了什麼很了不得的話——臉上閃過一抹狼狽的紅暈,但最後妹紅的手還是擱到了慧音頭上。「就說了慧音沒有必要被捲進來,這是我和那個傢伙之間的恩怨。再說,動輒這種規模,不要波及到一般人也好啦……」

又不是蓬萊之藥到處有得撿,要是跟她們一樣成天死來死去的還得了。

「誰看到那個黑心公主幹出這種事還能袖手旁觀啊,要是可以的話良心也和那傢伙一樣渺茫了吧。」身邊傳來語氣沮喪但是內容驚人的低語,措詞與語氣之不客氣,令她完全理解為什麼慧音總在每個月的滿月時分遠離人里避到她這裡來了。

「脾氣變得不好不要連說話的口吻都一起變啊,給寺子屋的孩子們聽見的話那可是最壞的榜樣了。」妹紅有點無奈地說。

不過,事實上這樣的狀況與場景,她們都見怪不怪了。常常是她和輝夜打起來、天翻地覆大鬧一陣以後,她帶著身上的千瘡百孔去找慧音;或者更乾脆一點,雙方放下所有身段大打出手,她們兩個人一起被整得人仰馬翻,像這樣坐在一起仰天興嘆,覺得自己像傻子。

「這種奇怪的時間點才不會被聽見呢,大半夜的。」

「那剛剛大半夜裡出現的難道不是人類?還光明正大跟隙間妖怪、魔法使、吸血鬼走在一起的……」

「這年頭,幻想鄉的人類也——」

聲音突然止住了,她發現慧音抬起頭來目不轉睛注視著自己。視線接觸的瞬間她突然就明白了,兩個人不由自主地放聲大笑,直到全身上下的傷口好像都疼起來了還是停不下來。

也對,這些話讓兩個不是人類的人類來討論,聽起來就很滑稽。

「不過,到底是人類還是妖怪什麼的,我不在乎喔。」竹林的正上方,滿月正亮,清冷純粹的月光沒有差別地普照著幻想鄉,此時此刻,想必映著無數的人或妖們深沉的夢。

大概是一個晚上裡已經把未來一個月裡的死亡次數給預支完了的關係,說不定連腦袋也多少被打出了點問題。平時個性雖直,但在某些方面總是很彆扭的蓬萊人,很清楚地聽見自己對身邊的半白澤說出了一生裡也許不會再有第二次的一句話。

「慧音,那個……雖然,永遠在一起這種事大概是不可能辦得到的,可是,能夠遇見妳,我很高興。」

畢竟,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已經對和什麼人相逢不抱任何期待了。因為,總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在她永遠的生命中留下。

「嗯。我也是。……必須先走一步這件事情,對不起呢,妹紅。」

某種意味上——比如終究會迎接死亡——還是比她與人類更相似一些的半獸輕輕對她笑著,笑容裡並沒有所謂遺憾這回事,不如說,這種情緒在她們之間本來不應該有。妹紅倒是毫不猶豫地朝慧音的額間一彈,「說什麼傻話?用頭錘撞人撞得自己腦袋也壞了嗎?」

然後她站起身,儘管全身上下的關節都在向她哀嚎抗議,她還是咬著牙伸了個懶腰,而後將手伸向慧音。「可以站起來了嗎?到我那裡去包紮一下吧,不然明天村裡的孩子又會以為妳帶頭去哪裡打架了。」

慧音抓住她的手,站起來的步履還是有點搖晃。妹紅見狀,乾脆蹲下身,負著雙手,說:「哪,上來吧。」

「要說滿身瘡痍的狀況,妳也沒有好到哪去。不用了,慢慢走回去吧。」

「反正又死不了,放著就會好了。所以上來吧。」

「之前不是說好不准那樣想……」

「好啦,不要囉嗦,要比說教去找閻魔。總之上來吧。」

慧音只歎了一口氣。背著她走在回去的那段路上,妹紅第一次覺得,成為不老不死之身似乎也不是件糟糕的事。

即使,到了很久很久之後,最終留下來的只有一方,然而只要幻想鄉仍然擁有這樣月光清麗的夜晚,總有些什麼會在月夜下被回想起來(好比現在背上傳來的溫度)——

那一定是生命再怎麼漫長,也必不會被湮滅的存在吧。

 

Imperishable Night 全文完。首次東方Normal、東方永夜抄Normal通關紀念。 2010/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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