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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 02 週三 2020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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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 04 週六 202020:21
日常茶飯事、6
6、味噌鯖魚
「──嗚哇啊!」
緊接在無預警的盛大撞上某種異物的輕響後,日光燈點亮了仄暗的客廳。滾輪悠悠轉動的聲響被她手裡摩娑的塑膠袋們以及口中發出的奇聲輕易掩蓋過去,然而靈夢總覺得,真的不能怪她一進門就發出奇聲。
雖說多少是因為外頭還沒停的午後雷陣雨讓放學路上順道去買東西的她一陣狼狽,屋內也比平常暗,轉移了一點注意力,問題是當妳一打開家門踏進玄關,走沒幾步就迎面撞上晨間出門前絕對不存在這裡的行李箱(腰好痛絕對會瘀青的),客廳燈亮了以後還發現有個金髮女人大喇喇地橫陳在客廳沙發上呼呼大睡(睡得一臉香甜真是可恨),她相信這種事情無論經歷幾次都還是會忍不住發出奇聲的。
「喂,紫!我都說過幾次了,不要一回來就扔著行李箱不管,還有,要睡回房間睡啦!醒醒好嗎!」
嗯,就算這金髮女人是這公寓的屋主兼自己的監護人也一樣。
換下制服,以完全沒有要顧慮音量的意思把買回來的東西整理了一輪,睡在客廳沙發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要醒的樣子──話說真虧這人睡相這麼差但睡在沙發上都不會滾下去耶?一隻腳都懸在椅面外了──靈夢忍不住發出盛大的嘆息,彎下腰去,伸手搖晃紫的肩膀。
大力晃了幾下,那雙懶洋洋的紫瞳這才朦朦朧朧睜開,花一點時間捕捉到靈夢的身影。
「……啊。」
「啊個頭啦,要回來都不用先說一聲的嗎。」
「我以為妳已經很習慣了。」
回答靈夢的是這句話與一個呵欠。吐槽歸吐槽,事到如今,靈夢已經連翻白眼的衝動都失去了。她也不是白跟紫相處這些年月的,這人要回來如果會事先報備,她哪需要碰上開個家門還會忍不住發出奇聲的情境?
「所以呢,要繼續睡?還是要吃晚飯?要繼續睡就回房間去,要吃晚飯就先去把行李整理好,把行李箱丟在路中央是謀殺啊,謀殺!」
「是是是~請給我晚餐。真是的,我怎麼不記得靈夢是個這麼不體恤的孩子呢,人家可是剛從日夜顛倒的國度回來耶……」
「那.要.回.來.之.前.就.先.說.一.聲.啊!」
要不是今天放學後正好去買了點東西,一個不好紫說不定沒飯吃咧──嘴上這麼碎念著,靈夢進了廚房。紫伸了個懶腰,不忘應一句「了不起就是去外頭吃一頓嘛」,結果換來靈夢皺著鼻,一臉嫌麻煩的表情。
重新把睡亂的金髮挽在腦後,紫拉著行李箱,進了自己睽違已久的房間。老練地把行李箱速速清空,拎著堆滿的洗衣籃經過廚房時,不意傳來靈夢的呼喚。
「欸,紫,可以去幫我買個味醂嗎?沒注意到用得差不多了,回來路上忘了買。」
「可以啊。話說今晚吃什麼?」
「味噌鯖魚。另外再隨便弄點配菜吧。」
把該洗的衣服統統扔進洗衣機,紫便下樓往離家最近的超市去了。夏日午後的陣雨還在持續,她撐傘走在途中,倒是不怎麼介意,好像她的狼藉永遠只留在家裡。不如說超市前滿櫃的味醂還比較讓她在意一些,靈夢也沒有指名,她想了想,最後往購物籃裡放的是自己喜歡用慣的牌子。當然不忘順道拎了幾罐啤酒才去結帳。
那孩子大概也不在意吧。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優點呢,總之,靈夢做起菜來有種恰到好處的隨便。
印象中也沒什麼習慣用的調味料品牌,對這類事情完全不拘泥。所以即便吃到從前曾經端上桌的菜色,往往也是不怎麼一樣的味道。並不是指廚藝不好,或味道偏離了應有的樣子,就是微妙地會甜一點點,鹹一點點,諸如此類。
至於今天的味噌鯖魚嘛,大概連味噌都和上一次吃到時用的不一樣。
鯖魚本身的滋味還是很好,豐厚的肉身燉得柔軟,即便如今時值夏季,依然有足夠的獨特油香。但上次吃到時用的恐怕是八丁味噌吧,有著比較濃郁的鹹香;這回的燉鯖魚整體醬色較淺,味道比較甜一些,或許是調味的基底換成了白味噌,搞不好連醬油也不一樣。畢竟她有一段時間沒回來了。
「嗯,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八丁味噌呢。」
「那下次妳自己動手啊,反正紫的廚藝比我好吧。」
餐桌對面正在扒飯的靈夢不冷不熱地這麼回答,卻老實地不否認她的廚藝比較好這一點。紫再度將筷尖伸向面前燉得腴軟甘美的那塊鯖魚,笑瞇瞇地說:
「還是靈夢這種隨便得恰到好處的手藝,才讓人有回到家的感覺啊。」
回答紫的是一串啜飲味噌湯的聲響。她將筷尖那塊鯖魚放進嘴裡,甜甜的白味噌果然也有甜甜的白味噌的好。
久違地有兩個人在的屋簷下,說不上一下子熱鬧起來,然而生活的聲響到底還是比平常要多,也沒人注意到外頭的雨默默停了。
終於察覺淅瀝的水聲停止下來,已經是紫拎著啤酒橫陳回客廳沙發上,打開電視,一面划著手機,一面以(靈夢買的)零食下酒的時候了。洗好澡的靈夢頭上披著毛巾,烏亮的長髮也不吹乾,就這樣從浴室裡飄出來。紫才張嘴想要開口,靈夢卻搶先她一步瞪大眼睛。
「啊──!又來!就說不要每次都擅自吃掉我的零食啦!會胖喔!」
「我也每次都說別不吹頭髮就出浴室,難得留得這麼長了,好歹花點心思保養。」
然後又是一臉嫌麻煩的表情。紫放下啤酒罐,無言地朝靈夢招了招手。神情不服歸不服,靈夢還是乖乖晃過來,坐到了沙發上,等她把吃洋芋片吃到中途的手洗乾淨,拿來梳子和吹風機。
明明方才還警告她會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一種零食擅自被吃掉的不甘,任她梳理、吹整長髮的靈夢把手伸向桌上的洋芋片,配著正絕贊播映中的連續劇,跟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不是說會胖嗎?」
「所以幫妳吃掉啊。」
「記得留一點給我下酒。」
「……好啦。」
聽著靈夢不情不願的嘀咕,紫不意覺得,這孩子隨便得恰到好處的地方或許不僅是手藝,而是她整個人也說不定。
2020.07.04
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身為和食的愛好者,自然也很喜歡味噌鯖魚。前幾日看到一篇寫味噌鯖魚的食記,覺得似乎應該寫寫這道菜的同時,第一個浮現的組合其實是竹林組。然而想了想有種太平凡的感覺,這是很平凡,但不該這麼平凡,結果忽然就浮現了結界組這個選項。不想還好,一想到就覺得有沒有這麼適合,靈夢跟味噌鯖魚!(誰懂啦)
這還是第一次寫現PARO的結界組,不過念頭一來,忽然就有一種業力引爆,這是哪裡我在誰的感覺。
但我自認這種搞不清楚到底誰在監護誰的關係蠻香的。(掩面)
- 12月 21 週六 201915:11
See-Saw LIVE ~Dream Field 2019~ repo
應當要怎麼樣形容在優しい夜明け的前奏一下,看到梶浦さん和智晶さん登場時就已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淚呢?LIVE結束已將近一個禮拜,不過我至今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2019/12/15的東京早晨有風,相當晴朗而冷冽的天氣。今年冷得晚,也冷得緩,東京大學的銀杏即便落了一半,也還有滿滿的金黃色彩,像黃昏的色調,回想起來真的是非常適合聽See-Saw的天氣。那種ヒヤヒヤ感,但不陰濕。
- 6月 22 週六 201923:13
異鄉人
異鄉人
這麼說來,總覺得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海的聲音了。
她沿著海岸線走了一小段路,鞋底與細緻的灰白色砂礫摩娑,沙沙作響,不時被浪花拍打的聲音掩蓋過去。長長的耳朵將這些動靜都聽在耳裡。她曾經是一隻知道海的兔子,最終從有海的地方去了無海的地方。
漫無目的地又走了一陣子(而且還是在應付完一堆狂氣滿溢的對手以後),她不經意地回過頭,寂靜得像是落入永眠的都城已遠得幾乎看不見了;在更遠的,寧靜海的彼方,紺色的星球在無限的夜天裡探出了一隅,迢遙蒼茫地亮。她這才終於察覺自己來到了這麼遠的地方。就像第一次自地上仰望天空,發現月亮已變得那麼小一樣。
可能是這段距離,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好比很久以前被她放棄的職務,縱使不是本願也莫名奇妙曲折迂迴地達成了。至此終於有一股奇妙的感受,緊接著是疲憊盛大地噴湧而出,比碎在腳畔的浪還要洶湧得多。應該說,記憶裡很多東西都比寧靜海的浪要洶湧,在這裡哭,在這裡難過,在這裡痛苦,在這裡害怕,在這裡像個傻子一樣對著夜空與星海大聲吶喊──當然,也曾在這裡笑。過去每一個曾在這裡面對海的時刻都比浪要洶湧。她曾經知道海,知道這些,如今依然曉得。
於是像過去每一個疲憊的時刻,她隨意找了個適當的地點抱膝坐下。這裡無一不是適當的地點,寬闊得連成群兔子到這裡列隊發牢騷也不成問題,畢竟她從前很常和同伴這麼做。想著想著,她把手裡的大聲公湊到了嘴邊,但想不到什麼用於吶喊的內容,也缺乏放聲吶喊的勇氣,最後還是放下了。這是適合成群結伴做的蠢事,而她現在只有一個人。
她抬頭仰望,月都的夜空依舊燦爛輝煌。到底是高貴的諸神以永遠自負的地方,她想。方才走在城裡時她都還能想起過去勤務完畢和同僚窩在街邊笑鬧下將棋的樣子(後來才知道在平輩間還算吃得開的棋藝和師傅一比簡直絕望地爛),然而她注視著無垠的星海,到頭來還是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月都的夜空,以前就是這麼美的嗎?
她歪了歪頭。記憶也有淡薄的地方,她想不起從前在這裡仰望夜空的心情了。原來自己已經離開這麼久了嗎?至多只能想起當時永夜異變結束,和公主與師傅在中庭喝著酒等待夜明的時候,曾聽公主說:「還是月都的夜空比較美。」
所以,公主是想回去的嗎?最初來到地上時她問過,當時那張動人的臉龐只是給了她一抹複雜的笑容,她不知道那算不算回答。一瞬間她閃過了再問一次的念頭,而師傅的回答早了她的念頭一步。
「因為無法再得到了呢。失去的總是比較美。」
浪的聲音再度響起。依然與洶湧無緣,然而她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和師傅淡然的語氣一起,一口氣就淹到了眼底。眨個眼就將她填得好滿好滿,大概是隨便再輕輕碰一下就會溢出來的程度。偏偏就在這種時候,又是一陣砂礫摩娑的聲響,輕盈地震顫著她長長的兔耳。
她自袖角間抬起臉,紅通通的眼睛捕捉到另一雙紅通通的眼睛。記憶中無甚表情的白鷺賢者也仍是那副無甚表情的樣子,好像也不怎麼在意她就這樣繼續抱膝坐著──師傅要是知道了絕對會罵她一頓吧,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啦、沒大沒小之類──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妳看起來有話想說的樣子。」
大概是片翼的白鷺破天荒地主動說話,也可能是其他理由令她混亂,更或許兩者兼有,不知道。總之她瞪大眼睛,手忙腳亂支支吾吾了一陣,有無數的話語,也有無數事到如今不曉得應不應該說出口的掙扎,最終無意識地脫口而出的話是:
「咦?呃……這個、我回來了……?」
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開口就是這句話。倒是始終沒有什麼表情的賢者像被她傳染了似地微微瞠目,最少她看得出那是訝然的表情,隨後浮現的神情則是困難,活像遇見了最極致的難題一般,不知道是關於什麼的困難。她不想明白。
沉默又和浪一起湧上來。在她變得更加坐立難安以前,這次有隻手伸了過來。賢者纖細、漂亮,在在讓人連想到白鷺的面影的手,伸進了她長長的兔耳間,安靜而溫柔地撫摸。她想起那些曾像這樣撫摸自己的手,在海的這頭,以及海的那頭,都有。
平時不言的白鷺說話了。
「──回去吧。」
閉上眼睛前,最後她往都城的方向望了一眼。上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她以為那就是最後一次了,但不知怎的,這回她有種「這才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的念頭。她曾經知道的海,曾經知道的一切慢慢地在浮掠而過的光影中模糊,最終她似乎在緊閉的瞼底看見了一群白鷺振翼,自面前起飛。
她醒時已在第四槐安通道裡。沒有白鷺,沒有她曾經知道的海,沒有她曾經知道的一切。淡淡地光亮著的月已在很遠的夜空彼方,朦朦朧朧的,看上去就像夢境。
「那不是夢境喲。」
貘說。神不知鬼不覺地,不曉得什麼時候來到了身旁,拄著夢魂,一臉涼薄。她發現自己正在墜落。是嗎,不是夢境嗎,但這件事是好是壞,她也說不上來。
「──不過呢,現實有時比夢境還過分哩。一路順風囉。」
目送著她,貘的囁嚅和那略顯感傷的表情究竟是不是夢境,她就不能確定了。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她人已在妖怪之山那座出發的湖畔,湖面寬闊,可究竟不是海。出發時倒映在湖上的妖異月色和星光如今褪得很淡很淡了,幻想鄉已接近夜明時分。
回到永遠亭時,永遠已經湮沒於幻想鄉的晨曦間,竹葉婆娑的聲響乍聽像浪,但這裡果然還是一處沒有海的地方。她迎著日光,拖著長長的影子,進門時正好碰見帝在前庭,簡直就像夢還沒醒,她和帝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這才後知後覺地舉起手,說:
「我回來了。」
然後,也不知道為什麼,放下手的剎那,鈴仙放聲大哭了起來。
- 6月 16 週日 201922:04
沒有海的地方
沒有海的地方
含著水氣的風迎面而來,裡頭沒有海的氣味。
在疏落的雨滴擊在屋瓦上的聲音響起前,白鷺已經先嗅到了雨的味道。她朝外頭張望,天色灰濛濛的,就是月面那樣細碎的砂土的顏色。雨果然在氣味以後接踵而至,整間宅子靜得幾乎只聽得見風和雨掠過竹林的聲響,益發顯得昨夜那場嘈雜、斑斕的煙火大會像是浮華一夢。
「將軍。」
風雨和竹葉婆娑以外的聲音將白鷺的視線拉了回來,落在面前。棋局勝負已定,她淡泊的神情依舊淡泊,沒有一點不甘或懊惱的神色。面對的本來就是勝少負多的對手,而今還心不在焉,輸棋只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她沉默地轉向窗外,思索了一會兒,最後從衣裙的口袋裡取出用慣的小本子和鋼筆,以細長的指頭旋開筆蓋。
對座的永琳並未多說什麼,甚至連苦笑也沒給,只是耐心地等待白鷺伏案書寫。昔日的賢者知道自己的脾性,每回說過話,體認到事態扭轉的那一刻起,無論好壞,謹慎的白鷺總有一段時間會變得更加沉默,彷彿反作用力,彷彿制約,彷彿深刻的反省。這段時間裡她僅會使用筆談,即便是少數曾和她對話過的對象亦然。
『感謝您的指教。』
「反正也正閒著呢。再來一局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起了雨,診所空空蕩蕩的。又或者是因為她昨夜的一句話,狂宴終究歸趨了日常,如今只有她的鋼筆筆尖迅速滑過紙面的細音湮滅在風和雨掠過竹林的聲響間,挾著雨的味道和濕氣,迴盪在這個沒有海的地方。
『不了。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
「不再等等嗎?下雨了呢。」
白鷺想了想,最末寫道:
『就是下了雨才好。』
謝絕了永琳遞來的傘,白鷺在微雨間穿過竹林的細徑。
雨的大小正好,不致飄搖得讓人狼狽,又足以驅趕人煙,略略濡濕她的白髮、片翼和外衫。意外地她並不討厭這種潤澤的感覺。當然,或許月都的海還是好些,遼闊而乾淨,並且純粹,有時卻令她覺得那股潤澤的感受終究遙遠了一點。
路上幾乎不見行人,即便進入了人里的範圍也一樣。她走在顯得寥落的街坊間,不禁再度開始懷疑昨晚那樣的喧囂、光亮、熱氣,甚至是八意大人託妖怪送抵月都指名給自己的親筆信是否都不過是她未醒的夢境。然而昨夜那個張開口的瞬間,經過徹底思慮後的每一個咬字和發音,氣流震顫著喉嚨的感觸,白鷺都還記得很清楚──
「喔呀。」
唐突地,有雨,以及白鷺自己的腳步聲以外的聲音響起。聽上去很快活,然後有隻纖瘦的手跟在聲音後頭從一旁的簷下伸出來,精準地握住了白鷺顯得骨感的手腕。她想起了昨夜也是這樣的,也是在快活的一聲「喔呀」後頭,同樣是那隻纖瘦的手,神不知鬼不覺就伸了過來,將她留在身邊,一齊將那場混亂的煙火大會看完。
而那隻手如今進一步將她牽到了簷下,貘的留紺色雙瞳在白鷺的身影底光亮,然後她才看清了那張笑咪咪的臉龐。貘坐在簷下的長椅上,手邊的糯米糰子正吃到一半,茶杯還裊裊沁著餘煙。她眨了眨眼,發現簷後是間小小的,想來一樣因雨而顯得清閒的甜品店。貘那隻手依舊握著自己的腕,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這種天氣,好歹撐把傘吧。」
貘說。那隻手直到白鷺靜悄悄地坐到身畔才滿意地鬆開,樣子簡直不能再更自然,也不在意淋得整身略顯濕濡的白鷺。在貘掏出手巾以前,白鷺更迅速地取出了紙筆,低頭開始書寫。貘同樣沒有多說什麼,她一樣是少數知道白鷺這個習慣的人──尤其如今她們並不在夢中,貘是無法為白鷺的話語做些什麼的──只是將手巾默默伸向白鷺新雪似的髮梢。
『在這裡做什麼?』
白鷺將手裡的小本子湊向貘。那雙留紺色的眼睛滴溜一轉,視線滑過紙面,快活的笑容裡有那麼一瞬閃過了思索的餘影,然後貘搖著尾巴,回答:
「嗯……品味夢的餘韻?或者說,渣滓?」
貘給了她非常貘的回答。這是常有的事。很多時候白鷺對這些答案還是不明所以,她知道為什麼,她和貘終究是這麼地不一樣。然而這個當下,她和貘肩並著肩坐在同一張長椅上,捱在侷促的簷內,不大也不小的雨持續著,路上空無一人,一切似乎都模糊了,只有連綿落下的雨絲看得格外清楚。
白鷺不知怎地想起了昨夜那片有別於繁星的璀璨夜空,想起了凍結時的月都。又或者是更久以前,對於雨的記憶。難得地,她有種自己好像能夠理解貘的感覺。她略略傾了傾首,又書寫起來,貘只是安靜地注視著她驅策著筆尖的指頭。
『是嗎。』
到底是吸飽了濕氣,手心裡的紙頁邊角略略有些捲曲了,墨漬暈開的速度也比平常快,沿著紙張的纖維前進,讓白鷺一向簡潔俐落的那手字生了些毛邊。儘管是沒有海的地方,她想,但並不乾涸。
貘自顧自地再度嚼起糰子,不說話了。白鷺靜靜闔上手裡那本小冊子,就這麼暫時把愛用的鋼筆夾在裡頭,望著簷外墜落的雨絲,空閒的手無意識地摩娑著旋下的筆蓋。
貘花了點時間將剩下的糰子吃完(過程中也曾將竹籤伸到她面前,不過她終究是搖了搖頭),從頭到尾一貫是那麼優雅又舒服的吃相。喝著最後一點茶的空檔,貘說:「我送妳回去吧。」
沉思般摩娑著筆蓋的指頭停了。重新攤開手心裡的小冊子,白鷺低下頭,提起筆,窸窸窣窣地又寫了起來。
『不了。想再到處逛逛。』
「那麼,我也一起去吧。」貘將喝空的陶杯放下,順手搖了搖擱在長椅畔的傘。「妳啊,連傘也沒帶吧。打算這麼一路淋雨?」
白鷺想了想,還是提筆這麼寫道:
『就是下了雨才好。』
看著白鷺闔上筆蓋,將小冊子和鋼筆收好的樣子,貘歪過頭,笑嘻嘻地拾起傘,只有一句話。
「真的就是隻白鷺呢,妳。」
為什麼呢?從永遠亭出發的時候,八意大人最後也對她這麼說。然而白鷺覺得似乎也沒有追問的必要,至少她總感覺貘不會老實地告訴她答案,儘管貘總不時就對她這麼說。她起身走向雨中,不知道為什麼,貘也不撐傘,把傘拎在手裡,追在她身後。白鷺還是不追問(貘大概不會說,她有預感),只是逕自振了振潔白的片翼,輕輕甩落沾在羽上的水氣。
貘果然是不說的。因此自然也沒有告訴白鷺,在那雙留紺色的眼睛中,她晶瑩的片翼雨珠飛濺的樣子非常美,白羽和雨滴同時剔透地閃閃發亮的樣子,就像她們無比熟悉的,那樣無止盡的永夜裡,那樣無窮的海面上,那些無數的星塵所擁有的光。
這裡是沒有海的地方。但有雨,猶有宇宙。貘想。
/
第三回台灣例大祭頒布的無料小報裡收錄的第二篇短篇。
時序上來說算是The Grimoire of Usami的後傳。
本來發懶想過陣子再貼(喂)
但是今天在會場看到了兩位好香的鷺和貘coser簡直萌得我滿臉血
爬也要爬上來發這篇……
香……好吃……(夠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