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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於是許多方面都陷進這樣的一種狀態:好不容易離開一個迴圈,很快又進入下一次輪迴。
 
無謂的激辯與爭吵在空蕩的議事廳裡迴響,聲音本身和內容都讓人不耐。她想起同一時間代替自己坐在執務室裡的身影,不讓她來是對的。這幾天那雙深紅眼睛三不五時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工作時,休息時。甚至,她們上床時。
 
捆著繃帶的手握住議事槌,望著掛鐘,夏樹在心中倒數。抓到最準確的時機,猛然一砸,以浪費更多時間(還有她的痛楚)作為代價,換來短暫的安寧。
 
十五分鐘的休庭時間,她慣例端了杯紅茶,坐在休息室的一隅。動了動震得發麻的手指,掌心的抽痛已經不像議事槌落下的瞬間那麼厲害,她閉上眼睛,就著杯緣漫不經心地含了一口紅茶,結果燙得她皺起眉心。溫度味道都不對。
 
大概是天冷,水燒得久了些。今天從一早起就沒有陽光。
 
最像樣的味道在執務室。她深深吁氣,戰戰兢兢注意著溫度,仔細地抿著喝。天氣冷歸冷,她沒有什麼等一杯紅茶降到適溫的餘裕。
 
靴跟敲在地毯上。原本風風火火的腳步也被壓成了沉悶低斂的聲音。
 
「喂,夏樹。」那呼喚讓她想,就這十五分鐘,不能放她一個人嗎。她睜開冰綠眼睛,看見符合預期的人選一貫威風凜凜的神采,遙挺直脊背,就環胸站在她面前。
 
「怎麼回事?今天也就妳一個?」
「畢竟是這種時候。學園的工作只能讓靜留代理。」
 
夏樹試圖以淡然的回應中止對話。只一個問題,很多地方就隱然抽痛起來,她銳利好看的眉攏得更緊。
 
「可以想像妳們都忙得天昏地暗,但妳不覺得那傢伙最近整個人不太對?」
「────」
 
當然知道。她沒有出聲,然而遙猛然瞇起眼睛的反應讓她明白,自己的眼神背離意志,無言也說出了答案。
 
「算了,用不著等妳們開口也知道原因。那傢伙說妳們雙方都隻字未提,可又不是閉上眼看不見了事情就沒有發生過。拜託,別把默契用在這種地方。我知道妳不好受,但妳對靜留經歷過的不聞不問,那是什麼態度?」
 
「什麼態度都不是。」啜了口紅茶,夏樹說。唇間的感觸溫熱而水潤,她想起最近與她的每一個吻。
 
「──對我來說,她仍然是她。」
 
靜留仍然是靜留。依然是她,輕易地就超越了自己所擁有的全部,所以為之著迷;所以痛苦。
 
「……妳們兩個,真的無藥可醫。」遙別過頭,最終放棄似地扔下這句話。又是沉悶地被地毯給抑制的腳步聲,夏樹目送那背影,聽見她說:「我知道裡頭廢話很多,但妳那敲法,軍事法庭告一段落前那隻手別想痊癒。」
 
她低下頭,發現自己受傷的手正用力握著拳,鬆開時已經微微滲血。她也知道。其實傷得不怎麼樣,微不足道,但她每天都能找到新的理由,又將它撕裂一點。
 
晚上回去,又要聽靜留嘆氣了。
 
紅茶還剩半杯,她掏出懷錶,確認現在時刻,然後決定帶進法庭。有時她畢竟仍會因為身畔空懸的座位或那些徒然的話語而感到乾渴。她端著精緻剔透的紅茶杯站起身,這才察覺室內點起了燈。
 
走到廊下,窗外昏暗一片。冬日的陰雨湧動,雨聲連綿不絕。那聽起來就像每一次她們激情前,靜留在浴室裡拖沓過久的水聲。
 
夏樹忽然發現自己只有一個想法。
 
她只是希望靜留笑。
 
 
 
 
 
 
當然,我也只是希望這兩個孩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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